他們討論的凈是體育課上的事。並將眼光放到同班同學上，投以懷疑，一面不負責任地胡說八道胡亂猜測：“他爸爸最近下崗，總是抱怨家中沒錢。會不會是他啊？”

“這樣說，我們班都有嫌疑。除了志淳，大家都不算有錢人家。”

“對哦。”

“真誇張！話說回來，真有人會因為沒錢就去偷嗎？”

“怎麽沒有？女生之間攀比心可厲害了。今天穿這個明天穿那個，一有空迫不及待就把校服外套脫下。”前座女生抱起雙臂，誇張地將臉皺起。

“那是女生咯？趁老師不註意，偷懶不跑的也是你們。”

“餵。我可沒說百分百是女生，反正我是不會做的，我根本不屑參加那種攀比。你們男生更好色吧，成天買那種雜志。這個老師我們也根本不認識。像你們天天跟高年級打成一團，我看你們男生也根本逃不出嫌疑。”

七嘴八舌的吵鬧，班級立刻沸作一鍋亂粥。每個同學都猜忌身邊的人。一邊推卸責任，想當隔岸觀火的湊熱鬧者，一邊用幸災樂禍的眼光打量班級的同學。所有人都在討論。一副火完全燒不到自己頭上的樣。

“志淳，你去哪？”小個子男生發現志淳忽然站起來，趕緊叫道。志淳手裏緊緊捧著一樣東西，臉色蒼白。他不斷眨著眼睛。

“我去上廁所。”

說完他逃也似的溜了。知道手裏捧著東西，去上廁所，非常奇怪。但也沒辦法。他現在一心只想趕緊跑到沒人的地方，好好看看這到底是什麽東西。

他直接闖進空隔間，鎖上門。拿出緊貼在懷內的白色冊子。

這種冊簿很像國際小學裏的班級委員，每周會寫報告的班級日志冊。約有那麽大，封面印著他們學校的印刷名字體。

剛才他越聽越不對勁。體育課，主任老師的辦公室，偷溜。一連串連接成訊息。

他深吸一口氣，又趕緊閉上。這地方混雜著煙味跟刺鼻的沼氣臭味。他忍著要被熏翻，翻了幾頁，都是略有潦草的學校日志。字跡不像學生，他呼吸更急促了，越來越印證自己的猜測。

“果然是主任辦公室的行程日志表。”

他搓了搓臉。胸口很悶，但不敢深吸氣，只能慢慢吐出濁氣。

駱平他們拿這種東西做什麽？學校主人一定也發現異常了。難道說，錢也是——

他百思不解，正失望地準備合上，忽然發現不對勁。

日期。

早就幹的墨水暈開藍墨色，當時寫下的痕跡清晰可見。

日期是上一學期。

這本說明是上學期的。一般來講，應該全部寫完吧，即使空出幾頁，也是正常的。但這本好像空出了有大半的白頁。摸起來厚厚的。他以為是這學期。但是上學期。

志淳抿著嘴唇，直接將冊子翻到最後幾頁。是空白的。他繼續快速地翻略，終於發現了不對勁。

中間幾頁厚的不是寫過翻過腫脹的部分。

粘著幾張照片。

一開始是學校的活動照。照片上所有穿校服的聚在操場聚精會神聽體育老師講運球技巧。而從某一頁開始，這些集體照片慢慢變成單人照片。照片上的都是學校漂亮的女學生。看環境，是校外。有校外買書籍雜刊，也有登上公車的照片。

他越看越惡心，一股作嘔感從心底升起。

照片底下還寫有班級，名字，年齡，家庭住址，家庭電話。

這些想必通過學校學生檔案就能查了。不過檔案上的照片絕不是以這種方式和角度呈現的。

上課鈴聲響起了。志淳趕緊沖出廁所間。剛好外面進來逃課的學生，一看有人沖出來，還以為埋伏偵察的老師。那些留著寸頭的男生匆忙地趕緊按滅煙頭。志淳急著上課，只來得及匆匆一瞥。

煙頭在他們腳下踩轉滅熄。發出微弱的火光。

“哇，這麽急幹嘛。真是，害我以為老師。”

背後傳來他們不滿的抱怨聲。之後是他們砰地一聲將門關上。

“老師好。”

趕在老師之前沖進座位。剛胡亂地將冊子塞進抽屜，後腳老師便進來了。所有學生養成習慣地站起來說。等坐下後，班導師將嚴肅的目光投以他們。整個班級看過一遍，他才緩緩開口：

“這節繪畫課暫改成自習。”

所有學生發出輕輕的抗議。某個地方甚至響起噓聲，不用說，肯定是最後排靠近後門那幾個。

“隔壁班也是音樂課改成自習。你們也沒什麽好抱怨的吧。”

噓聲稍微小了。但有學生站也不站起就說：“現在隔壁的校長會到我們班來？”

班導師皺起眉頭。見一雙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自己，這群學生都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了。他只好點頭：“行政樓的徐主任丟失東西的事你們也肯定都聽了。我就不再贅述，大約在半節課後會來。大家就盡量配合。”

班導師的雲淡風輕，與班級學生正好相反。他似乎完全不覺得肇事人會出在自己班裏。以一種近乎冷漠的聲音說：“丟失的時間在上節體育課。徐主任稱，那節課他在三年級上覆習。上課前還有，回去就不見了。礙於繪畫音樂都在各自班級上課。校方覺得只有上體育或活動課的班級有學生趁機去犯。”

志淳忽然想到，剛才上課時間還躲進衛生間的男生。

他們一定是以各種借口躲起來。而每個班都有上課時要上廁所的學生。

“三年級全體都在班級上覆習課。所以只有一年級的四個班和我們二年級的四個班……”

駱平和青燈是怎樣出來的呢？志淳思緒不禁飄到體育課剛開始不久。男生開始跑圈，女生在一旁測試五十米速跑。之後男女生調換。體育老師就是這樣嚴厲到不近人情，難怪有些女生吃不消會躲起來，這也沒辦法。大烈陽底下測速跑之後又長跑，田徑隊的才吃得消吧。

兩個班同時上，人數多了後，難免混亂。老師必也認為，讓他們整節課跑步，兩個班管起來才輕松一點。

偏偏第一圈後，志淳尿急。體育館有廁所，但老師就矗立在體育館前，跟其他班老師談笑。他憋得急，剛好靠近行政樓，便拐進了行政樓一樓小解。

這所中學的行政樓與教學樓用長廊連在一起。他剛出來洗手，樓梯道上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。之後駱平青燈便出現了。說來真奇怪，他當時清楚地記得他們穿著很白的運動鞋。非常潔白，沒有一點灰塵。

“你怎麽在這呢？”他們問。

“我上體育課。”志淳說。

他們也很顯得意外。之後聽青燈說了句：“那先不要扔了。草叢裏也挺不安全的。萬一被人撿到就麻煩了。”

駱平便將那個日冊推到志淳手裏：“先藏在你那。傍晚時我們在小店門口見。你把這個裝書包裏就行。”

“這是什麽？”

“一本毫無意義的冊子而已。”仿佛看穿志淳，駱平又說，“你想看直接就看。裏面可沒什麽我們的秘密。”

那這本就是那名徐主任的冊子了？

為什麽他們會去拿這種東西。現在動靜搞這麽大，不知道他們兩人怎麽想。

一想起冊子裏的內容照片，他更氣憤不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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